星辰冷暖

十分冷淡存知己,一曲微茫度此生

云榕所享受的礼遇一切如太后的规格,桓煊每日早晚请安,将她视为生母奉养。云榕紧绷了半辈子的弦渐渐松弛下来,有了一点安享晚年的宽心之感,她辗转半生,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冠有太后的尊荣。她的第一个孩子没保住,此后再无生育能力,那个孩子若是长大,如今该和桓煊年纪相仿,女人的天性让她对年少的皇帝有了母亲的爱意,后宫清冷,也无说话的人,她便也将桓煊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关爱,好歹心里也有个寄托。

一日晚,到了桓煊该来请安的时辰,云榕备好了他爱吃的茶点,半晌却没有等到人,转念一想也许政事繁忙,他一时抽不开身,便想着自己去看看他也好。

行至半路,倒遇上了桓煊身边的内侍,内侍满面仓皇道:“太后,圣上突发狂疾,又不许叫御医,奴婢只好来请您去看看。”

云榕心头一紧,连忙催促:“快带我去看看。”

到了紫宸殿外面,她就听见一阵嘶吼之声:“出去!都给我出去!”接着是无数器物落地碎裂之声,宫女内侍们的惨叫此起彼伏,惊慌失措地逃出来。

云榕拨开不知所措的宫人们,走进内殿,心头一震。

桓煊还穿着朝服,长发披散,手执大周皇帝佩戴的龙渊剑,一举劈裂了面前的几案,握剑的手不住颤抖。透过散乱的发丝,云榕看见他眼中布满血丝,额头青筋凸出,一副魔障入侵的狂乱模样。

云榕喉头发紧,不敢贸然惊动他,静悄悄地靠近几步,轻轻唤道:“奕儿?”对方没有反应,过了片刻,仿佛大梦初醒,一丝清明终于回归了混沌的目光中,举起手阻拦她,哑然道:“别过来……离我远点……”他缓缓退后几步,用剑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,一手扶着完全无法思考的头颅。

云榕怕再凑近会让他不适,于是站在原地不动,柔声劝道:“把剑放下,好不好?”

桓煊茫然地看着她,一时无法领会这句话的意思,慢慢的,那股让人癫狂的剧痛又席卷重来,千百根钢针在她脑袋里炸开,每一寸头皮都被刺破,眼前的人从温柔的女子幻化成鬼魅,桓煊睚眦欲裂,毫不犹豫地举剑劈过去。

云榕被龙渊剑冷锐的寒芒冻住,无法躲避,在她闭眼之时,一把剑从她肩头跃出,格住了龙渊剑。来人膂力远胜于桓煊,反手将剑挑开,桓煊倒退了几步,再也支撑不住,猝然倒下。

匆匆赶来的宇文越首先向云榕赔罪:“属下来迟,让太后受惊了。”

云榕惊魂未定,仍迅速恢复仪容:“无事,幸得指挥使来得及时。”

宇文越将桓煊抱到床上,对云榕道:“太后凤体受惊,回去休息即可,剩下的属下在此负责,您不必担心。”

云榕知道他是桓奕自小的贴身侍卫,但一个大男人总归五大三粗的,况且桓奕病成这个样子,她实在放心不下:“我现在回去哪里又放心得下?还是在这看着才能安稳。”

宇文越面露犹豫,云榕心思灵巧,问:“陛下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吗?”

宇文越垂首道:“……没有,只不过怕劳烦了太后。”

云榕笑了笑道:“指挥使放心,圣上虽不是我的骨肉,我膝下无子,早把他视若己出,母亲照顾孩子,哪有劳烦不劳烦。”

话说到这个份上,宇文越也不好再拒绝,只得道:“只是圣上自小不太喜欢他人近身,贴身的事都是自己处理……”

云榕到底没养过孩子,乍然愣了愣,又想自己年纪虽然也可以当桓奕的母亲,但到底有些不方便,确实该避嫌,于是点头道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宇文越领着宫人们出去,云榕隐隐听到他严厉警告此事不许外传,垂头见桓奕脸色苍白如纸,冷汗直冒,心中一痛,握住了他的手。

桓煊感到一团柔软温暖包裹了自己的手,呓语道:“娘,好疼……”

云榕拂去他额上冷汗,轻声答道:“娘在这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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